慕夫人仍然不肯放過他，她揪住慕景辰的衣領，幾乎跪在他面前，“你當年告訴我，語菲得了病，我當時也是這樣給你跪下，可你就是不告訴我她在哪兒！可我太信你，以至於信你到了認為你就是我親生骨肉的程度！可現在呢？這是語菲嗎？這還是我的女兒嗎！”

慕袁政一臉悲痛地望著糾纏在一起的夫人和……養子，扭頭叫過來自己的管家，“語菲的消息確認了嗎？查出來到底怎麽回事了嗎？”

就因為信了慕景辰的話，五年前的自己和夫人，一想到女兒病重，就有著那生不如死的蝕骨之痛。

就因為信了慕景辰的話，這五年來，自己和夫人靠著慕景辰交給自己的，說是來自女兒的書信，度日如年。

慕景辰將頭狠狠地低下，一句話沒有反駁，這叫他如何反駁？難道讓他告訴父母，自己狠狠傷了語菲，然後語菲失蹤，自己身為慕家掌管人卻找了五年沒有找到？難道讓他告訴父母，因為怕二老經不起打擊，自己命高手模仿語菲的字體，寫了一封又一封假造的家書？

這叫他如何開口？

“我……”慕景辰薄唇微啟，片刻後，竟撲通一聲跪在了慕氏夫婦面前。

“爸，媽，這件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們，我也對不起語菲，五年前我想得太簡單了，以至於現在造成這個局面，我對不起你們！”慕景辰低著頭，很低很低，積蓄了五年的矛盾，最終還是爆發了。

馬克思告訴我們，矛盾可以解決，但永遠不可能被調和。

慕景辰的指尖用力地掐進掌心，今天他終於意識到，作為中國最大最有權勢的慕氏集團總裁，他所做的事情有多麽的幼稚。

可當年他是怎麽想的呢？

慕景辰自嘲地一笑，自己大體是被迷了心智吧，細細想來，這五年來除了尋找慕語菲，他幾乎什麽都沒幹。

一口氣還是沒有順平，管家扶著慕袁政的胳膊，讓他慢慢地坐下來，慕夫人也胡亂地擦幹眼淚，把頭扭到一邊，不肯說話。

“你……你……”慕袁政按著脖子，一句話醞釀了半天都說不出來，他用藥調了這麽多年的高血壓最終還是默默地擊敗了他，管家深深嘆了口氣，轉身親自去藥箱中找藥，走開之前，還不忘用力地瞄一眼挫敗的慕景辰。

他在慕家服侍了近三十年，什麽風波都見過，但從小他就看著長大的慕景辰一向嚴謹，處理事情井井有條，怎麽竟做出這麽不可理喻的事情？

這孩子中了邪了嗎？

接過管家遞來的藥和水，慕袁政艱難地將藥丸咽下去，閉上眼睛，不想再看慕景辰責備的臉，緩緩說道：“好，這件事情，我暫時先往後放，至於語菲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早晚要跟我說個明明白白。”

慕景辰擡頭望著一下子好像桑老了十歲的父母，沈默地點點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慕袁政重新拿過夏晴雪的圖片，漸漸恢覆了往日的冷靜，他一張一張地翻看著，示意慕景辰認真想一想，“現在我不追究，不代表我以後都會放縱你。”他再次思考了一下，摘下了老花鏡，“你和夏家姑娘的婚禮，準備什麽時候辦？”

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慕景辰握緊拳頭，試圖追尋最後的掙紮：“爸，難道，我就非夏晴雪不可了嗎？我娶一個其他家族的姑娘，難道有什麽不一樣嗎？”

“你這個孩子！”慕夫人終究還是心軟，她氣鼓鼓地把水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上前一步拽著慕景辰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我和你爸之所以把慕氏全權交給你，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看到了夏晴雪這姑娘對你的感情！”

夏晴雪對他的感情？

慕景辰懵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先不說夏晴雪和羅安安暗地裏策劃了多少對語菲不利的事情，但她對自己用情至深，這五年來，除了她被逼急的時候，好像真的是他說什麽她就是什麽。

又是自嘲一笑，慕景辰拍了拍額頭，自己竟然又忽略了一個這麽重要的問題。

看到他豁然的表情，慕夫人繼續道：“難道你就真的以為我們不清楚，夏家的那個姑娘暗地裏使了不少手段對付來追求你的其他家族千金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點，那就是不管她害誰，她終究不會害你，或者是害慕氏集團。”

“那也不至於，非她不可啊。”語菲巧笑的臉龐劃過腦海，慕景辰心中一痛，忍不住說道。

“五年前你若是悔婚，我們慕氏倒也是有餘地可尋，但是現在，”慕袁政冷冷地擡頭，“夏家和慕家這五年來已經緊緊地綁在了一起，你現在要想分開，除非扒掉一層皮。”

這個比喻簡單粗暴，慕景辰眉頭微皺，沈思的表情很凝重。

慕夫人心疼地握住兒子的手，語重心長：“景辰，你從小到大爸媽沒有逼過你做什麽事情，你可以有愛的人，但你最終的選擇，只能是夏晴雪。”感受到兒子的顫抖，慕夫人更加用力地握住他，“這很殘忍，但是，這是你生在帝王家唯一的出路。慕家現在已經山窮水盡了，媽媽不想別的，也不逼你做別的，只要你和夏晴雪將婚期盡早訂下，各大企業和投資商一定會自動自覺地出資，慕家就有救了。”

是啊，現在商界中所有的大頭都在觀望，慕家到底是爬出這個陰溝，重振傲骨，還是就此破罐子破摔，一蹶不振。

閉上眼，慕景辰的額角滲出細密的一層汗珠。

活了三十五年，原來自己一直在追尋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

我是慕景辰，從此以後，我只能是慕語菲的……哥哥。

垂下眼簾，慕景辰緩緩扶住一旁的柱子，那柱子很涼，冰得直達他空空的心底。

“好的爸媽，我答應你們，我娶夏晴雪，我娶她。”

一句話，簡簡單單十七個字，卻仿佛掏空了他的身心，抽幹了他的血，吸盡了他的髓。

慕語菲靜靜地站在門外，隔著一層雕花木門，三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鉆進了她的耳朵。

她下意識看了看身旁的慕少嚴，情不自禁地握緊了他溫暖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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